我觉得很压抑——压抑得无法忍受。我的胸膛里好像注满了铅水,挤压着我的肋骨和胸腔。我觉得自己仿佛是个在不断膨胀的气泡,这个棺材盒似的屋子已经装不下我了。
突然,我看到了米哈伊尔舅舅!他躲在巷口一幢灰房子的后面,东张西望的。他压低着帽檐,露出两只耳朵,身穿棕色短上衣,齐膝的靴子上满是灰尘,他一手插在裤兜里,一手摸着胡子。
我看不清他的脸,但他那阵势,好像随时准备冲过来,要把他黑乎乎、毛茸茸的手伸向外公的屋子。我应该马上跑下去报告的,可我怎么也挪不动我的脚步!我看见他蹑手蹑脚地穿过大街,听到他推开酒馆的门。
我跑下楼去,使劲地敲外公的房门。
“是谁?”外公粗声问道,并没有过来开门。
“是你?什么?你说他进了酒馆了?知道了,你回去待着吧!”
“我害怕……”
“行了,害怕也没办法!”
我只好回去。天色暗了下来,家家户户都点起了淡黄色的油灯;街对面传来了琴声,悠扬而伤感。酒馆里也有人在唱歌,每次门一打开,一个疲倦、沙哑的声音就传到街上。唱歌的是独眼乞丐尼基图什卡,这位大胡子老头儿的左眼永远紧紧闭着,右眼就像一块烧红的煤炭。门一关,他的歌声也就戛然而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