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傲是“知青”的精神味素。
义—— 这是“知青”返城之初普遍都愿恪守的做人原则。无论兵团“知青”,还是插队“知青”,返城之前他们都必因同命运而相怜,而相助,而相呵护。因为,对于当地人,“知青”是外来者,是接受“再教育”的对象。倘当地人欢迎并关怀他们,则他们无物以报,唯有奉还感情、奉还以义。倘当地人排斥他们甚而歧视他们、孤立他们、打击他们,则他们相互之间并无任何财富的团结基础,亦只能靠了感情、靠了义而更紧密地凝聚在一起。
义是“知青”近乎发配的命运对他们的启示。他们在很短的时期内便领悟到了这一点。但事实上,当地人排斥歧视甚至孤立打击他们的事件虽有发生,却肯定是极其个别的现象。就普遍情况而言,无论是兵团的老战士,农场的老职工,还是乡村的农民,当年对“知青”们既不但是欢迎的,也是尽可能予以照顾和关怀的。个别事件不但存在,还很恶劣。我们于此强调的是普遍情况。故时至今日,许多知青念念不忘常系心头,谈起来动声动色的仍是与当地人那一份情。彼此的情中也确有桩桩件件感人之事。而当年欢迎过后来又依依相送过“知青”的农民、牧民、山民,忆起从城里来的“学生娃”们,往往也是此情绵绵。他们会牢记着“知青”教师教过他们的子女,“知青”赤脚医生为他们治过病,或为他们的女人接生。即使对于当年表现很差甚至极差的“知青”,他们谈起来时的态度,也如同是在回忆不懂事的孩子的淘气行为或恶作剧,仁义宽厚溢于言表。无论对于当地人还是对于“知青”,往昔的岁月里,都有着“清晨闻叩门,倒裳往自开。问子为谁欤?田父有好怀”的情义;有着“寒夜客来茶当酒,竹炉汤拂火初红”的温馨;有着“夜雨剪春韭,新炊间黄粱。主称会面难,一举累十觞”的真挚;有着“但令一顾重,不吝百身轻”的古道热肠。我接触过形形色色的当年的南北“知青”。我有充分的根据说,“知青”们最无怨言也最感欣慰的是,当年毕竟和一部分别种样的人民休戚与共过。他们是“知青”们在城市里所接触不到的,完全陌生的。而且,是生活穷苦的,随遇而安的,非常本色的一部分人民。在“知青”们心目中,在今天,对他们身上美好的方面和惰性的方面了解得一样清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