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进过学堂吗?”
“我在外国的学堂里曾经念过几年书。”
“你家在什么地方?何以不回家去?”
她问到了这里,我忽而感觉到我自己的现状了。因为自去年以来,我只是一日一日地委靡下去,差不多把“我是什么人?”“我现在所处的是怎么一种境遇?”“我的心里还是悲还是喜?”这些观念都忘掉了。经她这一问,我重新把半年来困苦的情形一层一层地想了出来。所以听她的问话以后,我只是呆呆地看她,半晌说不出话来。她看了我这个样子,以为我也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人,脸上就立时起了一种孤寂的表情,微微地叹着说:
“唉!你也是同我一样的吗?”
微微地叹了一声之后,她就不说话了。我看她的眼圈上有些潮红起来,所以就想了一个另外的问题问她说:
“你在工厂里做的是什么工作?”
“是包纸烟的。”
“一天做几个钟头工?”
“早晨七点钟起,晚上六点钟止,中上休息一个钟头,每天一共是做十个钟头的工。少做一点钟就要扣钱的。”
“扣多少钱?”
“每月九块钱,所以是三块钱十天,三分大洋一个钟头。”
“饭钱多少?”
“四块钱一月。”
“这样算起来,每月一个钟头也不休息,除了饭钱,可省下五块钱来。够你付房钱、买衣服的吗?”
“哪里够呢!并且那管理人又……啊啊!……我……我所以非常恨工厂的。你吃烟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