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光移到别处,树影飘在窗玻璃上。
自从母亲住进单人病房,屋里就关了电灯,点上了蜡烛和空罩灯,那种既能照明又能煮水的煤油灯,最古老的那种,病房便有了教堂的意味。
那天,母亲一住进病房,就让我去取烛台和空罩灯,说是她从上海带回来的。我一时懵懂,这些东西已被抄走多年,母亲是知道的。母亲一再强调,让我去取来烛台,就在五斗柜里。
是曾经有五斗柜,小叶紫檀的,可是也被抄走了。母亲健忘,我只好随母亲也健忘。
寻遍爱华街的古董店,找来烛台和空罩灯。古旧是古旧,很难保证是真品,全凭童年记忆拾得。不管真伪,母亲心情平缓了许多。
每一次开门进出,风摇曳着烛光,空间便有了明暗的光影,母亲的脸色,在飘摇的光晕里,显得神秘莫测。
她在想什么呢?
雨还没停吗?她又突然问起。她眼睛睁得大大的:“雨停了就回来!你说过的!”
她忽然换了口吻和人称,直接对着已经走了许多年的父亲。我并不惊诧。很久了,她偶尔会突然走神,自说自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