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虎像个虚脱的病人,面色惨白。他一句话没说,漠然摇了摇头。和珍珠成亲既不可能,那就把情爱埋在心里吧。他记得珍珠的话:等来生吧,一切都等来生吧……
今生今世,黑虎再也没有指望和珍珠团聚了。那么,活下去的意义还有什么呢?——赎罪!把自己的一身污秽洗刷掉,带着一个干干净净的灵魂升入天堂。天堂?……他又想起当年吕子云向自己讲过的圣教:人在世上都是有罪的。罪过有大有小。只有一辈子虔诚地赎罪,做好事,死后才能升入天堂。一般人做不到,所以死后还要下地狱。黑虎可不愿意下地狱了,他已经领略了人间地狱的滋味。那实在是不好受的。他愿意做常人做不到的事。不管生活多么清苦,精神多么寂寞,都要忍耐着。沿着做好人的道路走,决不反顾。
黑虎觉得自己做得还很不够,许多事还没有了结,胸前藏着的那个血布包,便时时让他不安和揪心。
有时,黑虎半夜不能入睡,他点上油灯披衣坐起来,取过那四截断指放在小桌上。一边拼命抽烟,一边久久凝视。这个血迹干硬的布包伴随他已有十几年。从当土匪期间,到在关东劳改农场,又直到回家后这三四年。只要一触到它,心里便不得安宁。但他甘心承受这种精神的折磨,希望用痛苦的记忆赎回自己的罪恶。带着它,能时时提醒自己改恶从善。他还有一个执着的信念,总有一天能找到那位大姐,向她真诚地忏悔,并告诉她,自己终于在做好人了,求得她的宽恕。她会宽恕自己吗?会的,一定会的。但他觉得,只有亲耳听到这话才能算数。不然,死后也会不安的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