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走到院中那嚣张的毒日头下。水泥地面上热浪滚滚,散射着令人目眩的太阳光,像是撒了一地的碎银子。一股扑面而来热浪突然打懵了她。她感到一阵晕眩,原地顿了顿,定了定神,方才好了。风又细又热,空气中飘着一层令人发腻的油汗。一棵繁茂的紫丁香娉婷地站在水泥砌成的正方形树坑里,恣意绽放,芳香四溢,绿荫细细密密撒了一地。阳光从树叶上弹跳到她身上,又渗进她肌肤里,显得白晳晶亮。她立即感到燥热难耐。她脑后束发的白丝带亮得发光,轻盈如一只白蝴蝶,悠然飘过身旁那两道厚重的松柏树墙,轻盈地穿门而出。
翼然翘起的屋檐,在小巷里投下黢黑的阴影,刚能容下一个人。喜军屏声敛气站在这黑黝黝的墙影里,野鬼似的凄惶。他掏出断了表链的光秃秃的电子表。因为光线暗,揍到眼前用力瞧了瞧。正好三点。他嘴里默念着。指甲大小的屏幕上,闪着蚊子腿一样又黑又细的数字。阳光打在他举起的手臂肘部,他灼痛似的赶忙往墙影里一缩。眼前的汽修铺散发出浓烈的汽油味和轮胎刺鼻的烧焦味。萧湘款款从家属院大门里走了出来。她终于出门了。喜军口中默念一声。他的脸色突然变得绯红。
喜军所在小巷的斜对面,正好是城建局家属院。隔着白晃晃的尘土飞扬的马路望过去,一条凹进去大约二十米的宽阔的水泥路面,笔直地延伸到家属院门前。两旁是居民住宅的土坯围墙。伫立在黑影里的喜军此时正斜对着它,视线将那条又白又亮的水泥路面,以一百三十五度的钝角拦腰截断。就在这钝角的边缘上,一个闪亮的白点蓦地出现。烈日暴晒下的大街,都像要溶解为一片白哗哗的流体。若站在烈日下,朝墙角旮旯的阴凉望去,喜军连同他脚下那团黑影也全都融为一体,黑魆魆的不辨容貌。此时,萧湘却比那白晃晃的太阳还要耀眼地出现在喜军眼前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