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哎哟,丑死鬼了,多么不害臊!”
周炳点头同意道:“是的,是不害臊。可是问题还不仅仅在这里。”
胡杏露出一种惊讶的表情,问道:“炳哥,怎么,问题在于哪里呢?”
突然之间,周炳恢复了他的刚强和自信,说道:“问题在于这里,她自己知道自己已经在没落了,可又不肯承认这一点。因此,她在走向没落的途中,要时时刻刻地欺骗她自己。这也倒还罢了。她还要别人相信她不是没落,还要别人跟她一起走向没落,她还要欺骗别人。可恶的地方就在这里,可笑的地方也在这里。”
胡杏竖起铅笔,轻轻地敲着桌面,说:“这个贱货,又要欺骗人,又要把自己叫做知情人,这多么奇怪呀!她哪里来的这么一股狂劲儿呀?她配么?”
周炳把那封信先撕开两半;叠起来,又撕开两半;再叠起来,再撕开两半。一面撕一面说道:“阿妹,她这个人狂是狂了,可是她说‘知情’这句话;倒还有点根据。因为在十年以前,我曾经信任过她。那个时候,她说她要革命,我就相信了,以为她真是要革命的,以为她是他们陈家许多人当中惟一的一个例外。事实证明我轻信了,我的信任落空了。又因为这样,我为这种错误的信任付出了极高的代价。正像我上回跟你说过的那样:我冒险给她写信,因此,把一个革命同志害死了。就是说,把我的大哥周金害死了……”说到这里,他哽咽着,说不下去。他的脸孔涨得通红通红的,他的喉咙呛咳不止。这不是悔恨,不是着愧,不是痛苦,而是一种无比的愤怒跟仇恨。他撕完了信,又把那些碎片扔进垃圾篸里,没有再说什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