空袭警报不时响起,宣告这一邪恶宗教即将举行黑弥撒[10]。
办公室里骚动起来。“情报咋说?”大家满口乡音地问。这个房间里没有收音机。所长室的女职员来紧急报告说:“发现敌机编队若干。”就在这时,扩音器里传出嘶哑的声音,命令女学生和国民学校的儿童迅速隐蔽。救护人员四处发放类似红色行李标签的东西,上面印有“止血__时__分”的字样。伤者止血后就要在标签上写下时间,挂在胸前。警报响起后大约十分钟,扩音器里传出了“全员隐蔽”的命令。
职员们抱着装有重要文件的箱子,匆匆跑向地下保险库。将这些东西藏好后,又争先恐后地跑上地面,穿过广场,加入戴着钢盔或缠着防空头巾的人群中。人群往正门拥去。正门外是寸草不生的黄土荒原。七八百米外,平缓的小丘上有一片松林,林子里挖出了无数个防空洞。滚滚沙尘中,默默无语的人群分为两路,焦急而又盲目地朝那里狂奔而去,即便那里只是容易坍塌的红土小洞也无所谓,反正不是“死亡”就好。
这天我碰巧休假回家。晚上十一点,我接到了征兵通知。电报上写着,我必须在二月十五日入伍。
像我这种体格虚弱的人,在都市并不罕见,所以父亲替我出主意说,若在原籍地的乡下军队接受体检,我就可以显得更虚弱,或许就不会被征召了。于是,我在近畿地区[11]的原籍地H县接受了体检。农村青年轻轻松松就能把米袋举起十次,而我连胸口的高度都举不到,惹得体检官都哑然失笑。尽管如此,我还是通过了体检,归入第二乙等。现在我又接到了征兵通知,不得不去乡下的粗野军队入伍。家母哀伤痛哭,父亲也十分沮丧。刚拿到征兵通知时,我自己也提不起精神。但另一方面,我又期待着能痛痛快快地一死了之,于是便处之泰然了。可是,乘火车去入伍的路上,我在工厂染上的感冒越发严重了。祖父破产后,我们家在乡下连一坪[12]土地都没有了。来到关系亲密的熟人家时,我已经严重高烧,站都站不起来。不过,多亏这家人对我的悉心照顾,大量服用的退烧药也起了效,我姑且在众人的欢送中精神抖擞地走进了营门。